江苏社会组织数量全国领先 成长提升尚待政府支持
2012年6月初,南京玄武区社区服务公益创投项目揭晓,该区多家社会组织的20个项目入选,获得200万元资助。此前,南京市也决定,由市财政出资1000万元,设立公益创投基金,购买社会组织公益服务。不光是南京,今年以来,从苏州、无锡到南通、扬州,搞公益创投,办孵化机构,江苏各地扶持社会组织持续升温。
有人说,社会组织发展的春天已来临,而记者的调查表明:政府亟需加快推进职能转移,扩大购买服务,释放更多资源,这是社会组织新苗成长盼望已久的甘霖。
提高孵化质量更重要
“看着镜子,跟我念‘啊——’”4月23日,南京市区一间宽敞的出租房内,陈进满脸含笑,教两名脑瘫儿童说话。
两年前,对于操持公益组织,他除了一颗热心,别无任何经验;今天,他的“海勒之家特殊儿童康复中心”办得有模有样。
这变化,得益于南京爱德社会组织培育中心的孵化。这家省内首家社会组织孵化器,由南京民政部门与爱德基金会联办,运转两年半,已孵化社会组织12家,另有5家在孵。
尽管发展快,数量已逾3万家,领先全国各省份,但江苏社会组织质量不高、结构不合理,三分之一基本不活动,没有生命力,能承担公共服务的公益性组织偏少。苏州3800多家注册社会组织中,公益类仅占一成。政府设立孵化器,培育社会组织,江苏走在全国前列。全省两年内已建37个孵化基地,覆盖13个地级市中的11个,完成孵化社会组织57家。仅在南京,市区两级办起8家孵化器,孵化社会组织36家,其中,有20家已毕业“出壳”。今年,全省计划再建32个此类孵化器。苏州、南通、扬州等地新建的孵化器近期已开张。
记者注意到,拎包入驻孵化器的社会组织,多为初创不久的草根组织。养老、助残、环保、援助特殊人群……它们对社会需求更为敏感,开辟的很多服务填补政府公共服务的盲区,但普遍缺乏经验,急需经过专业孵化提升公益服务能力。
“陈进刚来时,就一个人加一个创意。我们派了一名专职辅导员,带他花了两个月调研需求:南京有多少自闭症儿童?家长支付能力如何?政府有无扶持政策?一年内,从管理志愿者、组建团队,到财务管理、筹集资源,他接受了很多培训。”爱德社会组织培育中心主任田梅梅说,社会组织没好项目,进不了孵化器,“我们提供1万元办公经费,项目资金另外支持。这些钱,必须用于项目,要通过审核。孵化,不只是给间免费办公室,帮他提升运作公益组织的能力,这才最关键。”
“爱德,给了我很多能力,还有宝贵的生存资源。”陈进说。而这些,正是爱德长期从事公益活动积累的优势。去年“出壳”后,他带着10名志愿者,给14名特殊儿童提供有偿康复服务,“去年我收入12万元,亏了两万元。今年,爱德帮我申请到南都基金会项目,20万元,生存没问题了。我想再开一家分店。”
参不参加孵化培训,结果大不一样。对此,苏州沧浪区同心圆义工服务队队长朱敏说深有同感,“去年底,我们进了双塔街道孵化园,从怎么组织义工,到怎么做问卷调查,包括怎么写项目报告,都得到手把手的辅导。”在这家街道孵化园,共有6家草根组织接受孵化。
公益服务成本谁买单
“民间环保社团能走多远?”徐州新世纪限塑同盟负责人贾广惠时常如此感慨。今年4月,他带着10人赴甘肃民勤县,植树1800棵,往返花费4000元,全由他个人出。限塑同盟成立四年,搞活动花去3万元,他就贴了两万元。
老贾道出了草根组织的普遍困境:公益服务造福社会,成本却非社会承担,而是谁服务谁买单,制约了社会组织的快速成长。
“我给特殊群体做无偿、低偿家政中介服务,两年惠及300户,资金难落实,用完爱德给的5000元,就靠有偿服务收入支撑公益服务,很难!”南京龙王庙社区邻里互助站负责人王惠说。
“爱德给了5000元启动资金,我买塑料珠子,培训残疾人串工艺品,请志愿者带走卖钱。”南京月牙湖残疾人手工作坊负责人武荣华说,手头仅结余1000多元,没钱聘专业人才设计新产品,销路不太好,每人每月挣百把元,多数残疾人没兴趣,有时就来几个人。
“咱们每月要搞一两次大活动,帮助困难家庭孩子。爱德给了5000元,很快用完了。”社区妈妈关爱团负责人冯东姝说,关爱团30多位成员,经济都不宽裕,她退休工资仅1000多元,解决活动经费不容易。
自己贴钱贴不起,政府扶持不到位,运转经费难保障。南京12家已孵化毕业的社会组织多半如此。
昆歌昆艺发展中心主任徐立梅说,她搞演出,靠关系借场地,演员不拿报酬;莫愁生态环保协会负责人李耀东说,协会做公益活动,还靠自己这个“老环保”的面子。“调查莫愁湖大气,我免费借用环保检测车,别人租用可要几万元。”年逾古稀的他担心,自己哪天退了,继任者很难做不下去。
公益服务,到底该由谁买单?南京建邺区社区服务中心主任陈庆年直言,多数社会组织尚在初创期,社会资源募集能力弱,运营经费应以政府投入为主。当前,借助政府采购服务,部分社会组织获取政府资金扶持,但它们普遍反映,政府定价跟不上市场定价,致使其成本倒挂运转困难。
今年,南京鼓楼区、秦淮区投入20多万元,向萤火虫助残站购买助残服务。“鼓楼每小时给我12元,秦淮还少1元,而我,雇钟点工上门服务140多名残疾人,市场价每小时15元,我开不到这价,很难找到人。不为做公益,这亏本买卖不会做。我可以搞有偿服务,但残疾人大多没工作,付不起钱。”助残站负责人韩素琴说,“政府投入不足,咱们只能给残疾人洗澡、买东西,心理疏导等高档服务,根本没法做。”
徐州向社会组织购买居家养老服务,每小时支付7.5元,这个两年前制定的标准早已不敌物价涨幅。爱邦社区服务中心经理程新说,政府每月支付150元,为每位老人购买服务,扣除120元工资、10元税费,他仅剩20元,刨去运营成本,利润为零。
莫愁环保协会搞低碳社区创建,被南京建邺区纳入政府购买服务范畴。“政府给了5万元,连建一个低碳社区都不够。”李耀东说。
靠能力竞争成长资源
今年3月,温家宝总理指出,政府可将事务性管理工作、适合通过社会提供的公共服务交给社会组织。苏州市民政局社会工作处处长谢鸿娟认为,政府把不该干的、干不好的职能让渡出来,社会组织才能获得足够的生存空间。
这个过程注定充满艰难。前年,苏州市委、市政府出台文件,提出将决策咨询、标准制定等公共服务职能及社区事务性工作,转移或委托给社会组织承接。苏州民政局社会组织发展管理处处长陈剑平说,相关部门不愿把职能转出来,因为这会带来人员减编、经费减少,影响部门利益。
当前,社会组织能力不足,与政府垄断公共服务资源有关。这种垄断伴生着公共服务的低效率、低质量。“提高社会自组织程度,提高民众公共参与,改善公共服务,政府必须扶持社会组织。”吴亦明呼吁,政府拿出更大勇气,推进政社分开、政事分开,把该社会管的还给社会。哪些职能可以转移,哪些社会组织能够承接转移,这些需要做好顶层设计。否则,即便政府孵化再多社会组织,缺乏持续支持,一孵了之,这些新苗也难存活。今年,苏州将在所属区县推行政社互动试点,把社区部分公共服务职能交给社会组织承担。
让政府部门放弃垄断职能,短期内不现实,可先从扩大政府采购社会组织服务做起。在发达国家,社会组织经费八成来自政府购买服务。变包办公共服务为购买服务,既能扶持社会组织发展,又能提高公共服务水平。购买社会组织服务,政府必须形成制度,公开采购,定价合理,监管到位,向社会组织释放更多资源。这方面,北京、深圳已先行先试。今年,北京斥资1亿多元,购买社会组织400多项服务。深圳明确,满足新增的公共服务,政府不设新部门,变养人为养事,向社会组织购买服务。
在省内,政府购买社会组织服务也有先例。南京鼓楼区8年投入3000多万元,为1500名老人向社会组织购买养老服务。张家港将500多名吸毒人员管理与康复交给社会组织自强服务社,每年财政投入100万元,购买其21名禁毒社工的服务。他们服务细致专业,管好了民警管不过来的事,吸毒人员复吸率两年下降近10个百分点。
采购一个好项目,孵化一个好团队,培育一个好组织。今年以来,省内已有5座城市,由地方财政或福彩基金出资,投入3000多万元,设立公益创投资金,扶持新创社会组织发展。4月,苏州40多家社会组织与民政部门签约,今后一年,它们申报的52个公益项目可分享1000万元。昆山、无锡也均投入500万元,启动公益创投。昆山社会组织已申报公益服务300多项。公益创投,以项目为载体,社会组织供给服务获取成长资源,而政府则为购买服务积累经验。苏州将对入选项目开展绩效评估,分期拨付资金,并由恩派向项目团队提供能力培训。乐助社工事务所负责人黄柳说,有了近40万元扶持资金,加上专业的孵化培训,有信心做好中标的两个项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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