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惟彦：企业家能管好壹基金

    转型三年，壹基金从一个打着李连杰深刻烙印的私募基金，成长为中国内地首家民间公募公益基金会。变化的不仅是身份，还有机制。现在壹基金的最高权力机构不再是创始人，而是理事会。除了创始人李连杰，理事还包括了其余四家发起基金的代表王石、冯仑、马化腾、牛根生以及数位知名企业家、经济学家。看上去，现在的壹基金更像一家权责分明、内控严密的企业，基金会秘书长杨鹏则像一名职业经理人。

    5年前的汶川地震，以壹基金为代表的民间公益组织开始崭露头角，那一年也被称为中国NGO元年。此次雅安地震，则成为对民间NGO救援机制、效率与透明度的一次大考。周惟彦不讳言对这次壹基金救灾效率有所降低的遗憾，“按照我们以前的速度，这个时候灾后重建方案都出来了，其实我也挺着急的。”

    不过，把基金会交给企业家管理，是她和李连杰在三年前的成熟考虑，“壹基金已经从一个个体户变成了一个上市公司，大的决策慢是必然的，这是一个机构自然的成长过程，谈不上好坏。”她认为，中国正处于地震高发期，再磨练几次，年轻的民间NGO会自己想办法解决效率和协作的难题。

    谈转型：交给企业家运作是李连杰的初衷

    凤凰财经：五年前你曾经带领壹基金参与汶川地震救灾。和5年前相比，这次雅安地震救灾，壹基金有哪些变化？

    周惟彦：非常大。首先就是从一个小本买卖变成一个专业化运作的中型规模机构。它等于是从一个个体户变成了一个上市公司，所以很多大家能看到的问题就会出现，比如原来我们的决策非常快，现在肯定就会慢一些，那是必然的，而且我认为这个不是好坏的问题，它是一个自然的过程。

    第二就是原来我们的救灾体系可能没有那么成熟和完善，现在更加成熟和完善了，更加有章法了。

    第三是李连杰个人的符号标志淡化了，可能未来你还会讲到壹基金，但是不会像过去那样和李连杰直接划等号。因为我们当时的策略就是打李连杰的个人品牌，天天不停地说，这是基金会当时最核心的资源。

    凤凰财经：2010年底壹基金转型的时候，为什么决定交给企业家来运作？

    周惟彦：这是李连杰的初衷。他觉得企业家是中国的精英，应该由他们来扛着。其实当时我是提出了两个疑问，一个是除了企业家，是不是也可以请一些艺术界、文化界的人参与？第二不应该全是男性，男女要稍微搭配一下。但是当时很仓促，刚好在深圳要注册，你知道我当时已经有宝宝了，时间很紧。壹基金面临着重大选择，到底是升级成为一个公共基金会交给企业家来弄，还是我们把它直接关了。后来李连杰就说，我们愿意做这个试验，企业家没有那么傻，把自己一生名誉都毁在我们上面，不至于。这场戏还是有的看的。

    谈效率：上市后效率必然受影响

    凤凰财经：转型公募之后，整个机构、决策机制都变了，会不会影响到应急救灾的效率？

    周惟彦：有一些工作是比以前难做，像救援这边，他们现在已经有些抱怨了。但是这个过程也是必然的，因为你做上市公司了，你得到上市公司的好处，那你就得为此付出代价。

    凤凰财经：资源更多了，透明度就得提高。

    周惟彦：对，必须要通过牺牲一部分效率来降低风险。你肯定要损失一些，一点都没有不可能，只是说这中间你的尺度把握是多少，你到底牺牲多少，尽可能在这样层面之下还能保持高效。

    其实无论是一个公益机构，还是一个商业公司，都一样。包括王石也一样，王石上市以后还习惯性的管管事，现在不管了，越管越乱。现在是地震高发期，我觉得团队再练那么几次手之后，他们自己会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。

    凤凰财经：这次其实算是壹基金转型后第一次面对大型救灾的考验。

    周惟彦：新的团队第一次。救援联盟还是那个联盟，但是整个系统全换人了；像安置阶段，也成立了一个新的联盟，所以你能看到他们有很多新意，我觉得这是好事，他们可能需要再有几次练习，才会有最佳的模式。

    谈红会：过去老子带儿子，现在儿子可以反哺老子

    凤凰财经：这次从地震一开始，大家就拿壹基金和红会比，比募捐善款的金额，比救援。你怎么看？

    周惟彦：我觉得红十字会的救灾系统在整个国家的应急机制里，还是最完备的。我接触这么多公益基金会，它在里面算是排名靠前的。肯定有问题，因为体制在那儿，但是它成为大家泄愤的目标。

    凤凰财经：这次在救灾现场，包括舆论上，红十字会感觉到自己很委屈。

    周惟彦：很多人说骂归骂，但是红十字会不能倒，我也觉得不能倒，因为政府是你永远不能替代的。有些事，民间肯定有民愤，没问题，你骂，没事。但是救灾的时候你就不能再骂了，这个时候大家就要团结起来。因为它们是国家花那么多钱、那么多物资建的系统，它的信息是最快的，你干嘛不用它这个系统？这个时候应该借助它的力量。所以我们也会跟红会长期开展一些合作，大家还是需要的。原来当年是老子带儿子，现在儿子可以反哺老子。

    谈NGO：大家都意识到了不能靠单打独斗

    凤凰财经：大家都把2008年看做是NGO元年。5年过去了，NGO这次在救灾中的表现，有什么进步？

    周惟彦：这次我觉得特别高兴的一点，就是很多人，包括企业，带着思考进来了，有想法的参与，这个很不简单。

    凤凰财经：但是在现场，我们也看到很多NGO之间各自为政的还是挺多的，包括和政府之间的配合，甚至一个联盟内部，信息都不通畅。

    周惟彦：我非常反对公益界各自为政的方法，因为这个事业本身就是一个公益的事业，你不能说我是竞争关系，只是说大家分工不同。所以大家要先了解，做市场调查，别人在做什么，他们的你别做，他们做不到的你来做。

    凤凰财经：之前我们跟王振耀院长聊的时候，他也提到，壹基金作为一个样板，这一次应该带着大家系统的反思一下，哪儿做得好，哪儿做得不好，对今后NGO提高救灾的专业性都有好处。

    周惟彦：对，我觉得首先从壹基金自己做起，看看能不能把自己内部先协调好。完全让我们来牵头可能也未必可行，那么几个大的NGO能不能一起出来牵头？不管是壹基金联盟，还是其他很多草根NGO，这次其实都在努力的协调，搭一些平台，只不过这些平台的效率还不太高。

    凤凰财经：大家现在都明白了这个道理，你要求政府把你纳入到救灾的有生力量当中去，你自己都联合不起来怎么行？

    周惟彦：没错，大家现在都有这个方向，都明白不是单打独斗能干得了的。现在公益圈里会有些莫名的道德优越感，我觉得这个是有问题的，我们只是一份职业，一份比较光荣的职业，我觉得医生和老师是一样的，但是你不要说因为这个职业光荣，你自己觉得很了不起。你就把自己弄得很累。

    凤凰财经：把职业光环变成自己的光环。